高温狙击

【晴叽/蛙果】白色荒原(中)


*芒果,叽性转,其他避雷见前文

   

 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白烟、斑驳旧墙、遍地野藤蔓。这是一座很暗淡的城镇,也是四人在历时四天的跋涉后走出魔女平原后,视野出现的第一座城镇。

 

“这就是我的家。”

 

于是剩下三人转头看向悲伤蛙。刚刚下了一场闷热的雨,暑气凝成几乎实质化的白热,这样模糊的视野中,猎人的表情堪称温柔。

 

“喔。”芒果小声说。面前不远的城镇实在平凡。平凡,甚至灰败。这便能合理地解释为什么悲伤蛙一定要出来干这份猎人的工作。要知道,一个魔女猎人意味这不菲的收入来源和巨大的安全保障。

 

可是,可是。芒果有些默然。她知道这样想不对,但她还是忍不住。

 

她想:为什么是悲伤蛙呢?这个人前容易沉默的善良的年轻人,他应该有更多选择,难道不是吗?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这个想法持续到了他们进入城镇以后,直到他们被居民们团团围住。这些衣着朴素的人们给了他们难以想象的热情,显然这是沾了悲伤蛙的光。

 

悲伤蛙被簇拥在人群中,他简直是这座城镇的英雄。年纪大些的长者们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,嘘寒问暖,不断朝他怀里塞东西,孩子们都拽着他的衣摆,调皮些的甚至试图往他身上跳。

 

这座灰暗的城镇,走入才能发现其实五脏俱全。他们的旁边就是酒馆,前方甚至有像模像样的警局,束着皮带的警员在门口抽烟。居民的屋子上升起袅袅的炊烟,每个人都试图把他们往自己家里领。芒果以前从未见过如此热闹人气的景象,她觉得很不可思议,悲伤蛙微笑着应付他的同乡,侧脸几乎在发光。

 

于是芒果突然明白他之前说过的话,这是他的城镇,他就应该属于这里。

 

同行的兄妹俩倒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显出七分抗拒。司机往兄长身上缩了两步,被安抚性地揽住手臂。晴天面无表情,低声和妹妹咬耳朵,装作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对他们连带的嘘寒问暖。

 

此刻悲伤蛙终于从人群中脱出身来,虽然一身风尘,但这几天下来他从未看上去如此精神奕奕。

 

他打趣晴天:“怎么?猎人榜榜一面对这种小场面还会害羞?”

 

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几天下来他们的相处早已熟稔,晴天不阴不阳地笑了下。

 

“我们这些拿钱办事的猎人,怎么能和您这种城镇英雄比待遇?”

 

“啧,去你的吧。”悲伤蛙说,“任何人都会有一个值得他停留的地方,这叫家。”

 

然后他突然顿住了,犹疑地微微皱眉,视线紧紧锁住兄妹俩。晴天无所谓地移开目光拒绝对视,反倒司机朝他微微一笑。

 

“是了,我们没有这种东西。”榜一猎手中的妹妹说。

 

“恒久的流浪,这就是我们的生活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火焰,到处都是扭曲的黑色火焰,人在燃烧,骨头在燃烧,化成的灰烬仍在燃烧。这是一场不会熄灭的火,蠕动的蛊虫钻进肉体,爬过黑色的凸起的路径。这副躯体属于母亲。那位慈爱的,美丽的女人,死状苦痛,被快要腐烂的女巫分食。

 

这只贪婪的恶心的生物朝她走来,皲裂的面孔上,獠牙边挂着血和肉。她无法动弹,她只能尖叫,她听见了自己的尖叫。

 

……不对。

 

她记得她早已无法尖叫。

 

司机骤然睁眼,枕边已被冷汗浸没。她又做了这个梦,第无数次。她熟练地试图活动手指,缓慢回想自己的处境——她在悲伤蛙的城镇,夜宿在他家里的客房。晴天,晴天呢?

 

哦对了,晴天打地铺睡在她的旁边。于是她稍微安下心来,颤抖地呼出一口气。

 

“叽?”

 

晴天清越的声线带了些困倦的鼻音。虽说干他们这行的,不可能就这么令自己睡死过去,但相对而言,她总能非常轻易地吵醒自己的哥哥。

 

“司机?”没得到她的回答,晴天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几分。一只温热的手探上来摸她冷汗涔涔的脖颈,来不及躲,或者说她的身体仍然僵硬无法动弹。

 

“叽。”

 

晴天掀开被子从地上撑起来,兄长单膝跪上她的床铺,那只手有力地捏了捏她的颈侧:“又做那个梦了?”

 

司机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:“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梦。”

 

然后她感受到床侧的被子被掀开,毫不意外地,就像之前每个噩梦来临的深夜,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。

 

“别想了,叽。”晴天的声音略带沙哑,轻轻盖上她仍挂着水珠的睫毛。对于二十多岁的亲兄妹来说,他们的有些行为实在过于亲密了。晴天揽着她的腰,慢慢贴紧她冰凉的肌肤。司机感觉僵直的身体在兄长的怀抱中慢慢融化,她反手扒住晴天,像拽起一根救命稻草。

 

于是晴天亲吻她的额头,这个吻顺延往下,路过眼睛,脸颊,以及更加禁忌的角落。

 

晴天说:“快睡吧,我的小公主。别想了。”

 

骗人。司机想。你明明自己也在想。

 

想那场梦,那个血色的从前。自那天起,兄妹猎手横空出世,人们相信他们,人们害怕他们。他们是古老的遗脉,噩梦的载体,祈雨的左右手。他们如同世界上只有彼此一般活着,很多俗世的常规在他们中间碎裂,因为再没有人能置喙这对特殊的兄妹。

 

他们变成了孤独的唯一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埃里怀特外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平静,只是天上的星辰亮得实在不算耀眼。芒果抿了口杯子里的果酒,微醺浮上精致的脸孔。

 

“怎么样?”

 

突然的出声有些惊扰到独坐的医生,她的耳朵动了动,像猫。

 

“什么怎么样啊?”她认出是悲伤蛙的声音,小声反问,拖长的音节听起来几乎像撒娇。

 

“我的城镇。”

 

“挺不错的吧。”芒果说,想了想,她又补充。

 

“很不错。这是个很热闹的地方。”

 

这时她想到那对早早休息的兄妹,自从来到这个城镇,他们的情绪就算不上高昂。于是她问悲伤蛙:“其实司机他们……也许只是不习惯这种热闹?

 

“就像我。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。”她确实有些醉了,“人又那么好,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。”

 

“谁知道呢?我不关心他们。”悲伤蛙轻轻地笑,专注地注视她。

 

“他们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。

 

“你也许还不知道吧?那些传闻,有关于双生的兄妹猎手。”

 

“嗯?”芒果转过头,眼神里有亮闪闪的好奇,“什么?”

 

她的确非常好奇,兄妹猎手浑身都是秘密,芒果自诩是个自来熟的人,可几天的同行后,她仍然觉得让她感到亲切的同伴只有悲伤蛙一个。这可不是什么偏爱,晴天和司机两人,性格倒是随和,可旁人和他们中间总像隔着一层薄膜,每当你试图把手往里面探,只能触到一片可怕的深渊。

 

“他们为什么是榜一。”悲伤蛙耸耸肩,“当然他们能力卓绝,但我们这些普通猎人与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无法跨越的沟壑。来自天赋。

 

“魔女的魔法对他们无效。”他不卖关子,直接解释,“有人说他们是神派来拯救这魔女横行的世界的,也有人说他们是被诅咒的恶魔的同伙……芒果?”

 

“喔。”芒果捡起不小心被摔在地上的酒杯,她的手指有些颤抖,低头时垂下的粉色发帘挡住她脸上的神情。

 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
 

“……怎么了,芒果?”

 

“没什么。”芒果抬起头,朝他露出一个笑,“没什么——那你呢?你是怎么想的,神还是恶魔?”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她没有等到这个回答。远处突然爆发的嘈杂突然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,有人呼喊着,夹杂了一声声女人的啜泣。

 

“……我去看看,芒果,你不用跟着我。”悲伤蛙说。

 

“如果我没回来,你就早些回屋子里休息吧。别担心。

 

“一切有我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悲伤蛙拨开人群,一眼看到担架上躺着的年轻人。他认识这个人,两个星期前他离开城镇,少年还信誓旦旦同他说,要成为一位像他一样优秀的猎人。此刻却躺在担架上,皮肤灰败,脸上爬满黑色的纹线。他的母亲哭倒在旁边。

 

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魔女的魔法。死气在少年脸上蔓延,人类对这种超自然力量向来束手无策。镇上的医生脸色难看地站在一边,没人会怪他,大家都知道中了魔法后的结局。

 

死亡是个漫长的过程。

 

他抬头望天,星空晦暗。他的父母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离去,魔女带走人的生命从不需要理由,就像野兽不会在意猎物的心情。他成为猎人之后无数次面对这种场景,有时候他觉得他什么都做了,有时候他觉得他什么都做不了。有时候他觉得,下一个躺着担架上,被众人注视着缓慢死去的人就是他。

 

为什么不是他?

 

他有些茫然,说到底他还是个年轻人,有时显得不够世故和老练,无处隐藏他的不知所措。

 

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。

 

“……芒果?”他回头,漆黑的视野中,少女的身影几乎染上虚幻的月光。悲伤蛙用力眨了眨眼,第一次觉得,同行的医生的美丽有些不太真实。

 

“回去休息吧,芒果。”他低声说,“这里有我。”

 

他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。

 

芒果的眼眸如同他走出的白色荒野上的星空,承载了空际的海底,澄澈得惊心动魄。此时这双眼睛看着他,专注而坚定。

 

芒果朝他微笑,她说。

 

“我能救他。”
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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